不好好捉鬼就要嫁豪门——诗小刀

小少爷一惯不受约束,所以一路上,都是各种不服与挣扎,意图摆脱他爹的控制。

单千诺一直是子女运寡薄,直到不惑之年,才老来得子,有了单北这根独苗。这根独苗,自小体虚多病,身子单薄,单千诺便放任自流从不加约束。

单家富贾一方,只要这个天赐的孩子平安健康,再别无他求,于是这个小少爷,自小不服管教,任性妄为。

但这天,单千诺硬是揪着这个小少爷到私塾。

单北自小野惯了,小时候和同宗的小孩儿上了一段时间的学,不是趴在桌上睡,就是趴在桌下斗蛐蛐。先生忍无可忍,奋而请辞。以为单家会挽留几句,没想到,单千诺只是加倍付了费用,便辞了先生。

打此以后,单北的学业就落在了母亲身上。

母亲出身书香门弟,饱读诗书,但慈母败儿,也管教不出个所以然。

“我不去。我不去。”已放任自流到十六岁的单北现在哪里受得了这个管束。

“先去看看。”单千诺柔声哄他,“如果不喜欢先生的话,就再给辞了。”

“那明天再去行嘛。我约了铁柱。”铁柱是同宗的小孩儿,和他一样不学无术,就爱游手好闲。

“明天你再去找铁柱,今天不行。”单千诺一反常态,拉着单北的手,像拉一只小兽一样,硬是把他往屋里拽。

但小小的单北,野惯了,尽然一把力气,死活都不愿往前面再走半步。

单千诺打不得,骂不得,心里又急,“小北,你这么大了。父母都老了,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。以后,父母不在了…..”

“我不听。我不听。”单北挣扎着。

就在这时,就听到一个声音陡然响起:“你就是单北?”

单北的脑子像是被什么敲击了一下,一抬头,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儒服的人立在眼前。

那人看起来十分年轻,风度比上个月衣锦还乡的状元郎要翩跹千倍万倍。而一双眸子,像是出现在他梦里的最遥远的寒星。

单北就怔怔地就那看那人。

“小北,来见过先生。”单千诺堆起了笑容。

“我叫梁惊尘,以后就是你的老师了。”那人声音清晰,却又低沉。像是深涧里的潭水滴在幽洞里。每一个字,都惊起回声,如同惊尘绕梁,在单北的心中回荡。

看着他的眼神,却无比柔和。有些像每次生病了,母亲看着他的样子。却又有着根本的不同。

他莫名地停止了挣扎,看着梁惊尘:“先生。”

这个叫梁惊尘的年轻先生,似乎彻底地拴住了少年单北的心。让他一反常态,每日一大早按时去私墅报道,晚上直到小厮请他回来吃饭,才面带不舍地离开。

甚至有两次铁柱鬼头鬼脑地来找单北,说是一起要南水游渡,都被单北以要上学为由,一口拒绝。

单千诺惊喜交加,对陈氏说,“这真是上天可怜,终于有个人都管住小北了。否则,以后我两有个什么事,留下小北,什么都不会…..”

陈氏含笑点头。

终于有一日,陈氏独自一人来到书房,静悄悄地驻立在窗外,观看书房里的两人。

几案两端别说坐着先生梁惊尘,以及单北。

单北一只手托着下巴,半仰着脸,一瞬不瞬地看着先生。

这位先生与她所见的所有先生都不同。年轻俊美,超凡脱俗,不染纤尘。

她的儿子想必也是如此认为。凝望着眼前的先生,专注凝神。

先生正在在讲晚唐小李杜。他的声语不急不徐,举止从容优雅,看着儿子的目光温和极具,耐心。

讲毕了,还举了个例子。

锦瑟无端五十弦,一弦一柱思华年。

庄生晓梦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鹃。

沧海月明珠有泪,蓝田日暖玉生烟。

此情可待成追忆?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
“这首诗知道吗?”先生念完了,柔声问。

“母亲曾给我讲过。”

先生嘴角噙着微笑。“那意思你应该也知晓了。”

“知晓。”单北说着,目光一闪,有些暗淡。

“怎么了?”先生放下了书卷,看着他。

“我也不知道,就是每次读到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时候,心里就莫名的难过。”

先生就只管凝视着单北。

“先生?”

先生回过神来。“小北。记得我教你的吐纳之术。你自小身体不好,照这法子练习下去,一定会延年益寿。”

“嗯。”单北的放下手,又趴在书案上,更近地注视着先生。

第二天清晨,三人饭毕,小厮送来单北的书具,单北一跃而起,迫不及待地就要去私墅。却听陈氏说。“小北,今天起,你不用去上学了。”

单北停脚。

单千诺也一脸震惊地放下筷子。

“今天起,你不用再读书,高不高兴。”陈氏柔声说。

“我想上学。”单北定定地看着陈氏。

“先生让我转告你一声,他老家有些急事要处理,所以请辞了。昨晚已动身了吧。”

单北默立片刻,泪水滚落了下来。

“小北,你怎么了。”单千诺奔过来。

单北摇摇头,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。

“你怎么能这样。小北好不容易定下性来,你怎么说把先生辞了就给辞了,连我也不说一声。”单千诺背地埋怨陈氏,“能找一个管住小单的人不容易。以后可怎么办啊。”

单千诺叹了口气。

陈氏只是目光幽怨地注视着窗前书案上的一株兰花,“我只是不想失去儿子。”

“我们老了。你不可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。而且,我们能再陪他多少年呢。”

单北的卧房。外屋的小厮已鼾声大作,单北犹自坐在几案前,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烛台。

忽然眼前身影一闪,单北站了起来,惊呼:“先生!”

梁惊尘不知怎么的,就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
“小北。”先生的声音柔和,看着他的眼睛,却充满了千言万语。

“您不是回老家了吗?”单北声音充满了喜悦,两步冲到先生的跟前。

先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却轻声问:“小北。你愿意跟我走吗?”

单北半仰着脸,只是愣怔地看着先生。

“我会带你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,满足你所有的愿意,并且和你一刻也不分离。”先生说。

不知怎么,相处不过才数日,单北的心就砰砰跳了起来。

“如果你愿意,现在我就带你走。”先生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单北,让他深陷其中。

先生上前一步,似乎只等一开口,就与他携手,远走高飞。

“先生……我父母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我。现在,两人都年近古稀。如果我走了,他们会活不下去的。”

单北说的时候,胸口的位置像是被利刃锥过般难受。

却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原因。

一惯挺拔如树的先生,那一刻,整个背部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样,往下一沉。

先生用力眨眨眼,像是灯花落进了他的眼睛里,亮得湿润。

“这是你的决定吗?”

“嗯。”单北觉得气息像是被人抽了,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。

“那好。”先生说。

“先生,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?”单北追问。

“会的。”先生说。

“你记住要日常练习我教你的吐纳之法,会让你延年益寿的。”先生走的时候,交待单北。

七十年后。已是耄耋之年,垂垂老矣的单北躺在病床上,子孙围绕在他的床前,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,希望自己的父亲,爷爷能逃脱此劫。

此时的单北异样的清晰。这一刻,很多事情在脑海里穿梭往返,最后却定格在了“此情可待成追忆”上。

就在这时,一阵风突如其来,连床边的蜡烛,都跟着摇摆几下。

一个人推门而入。

单北横躺着,目光落在那人身上。

七十年过去,那人丝毫没变。光阴一直停留在二十七岁。年轻俊美,挺直修拔。一双眼眸似梦里冬夜的星晨。

先生……

前世(三)

先生走上前。周围的人自动分开,让出一条道。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, 但老祖父的眼睛在落向那人身上后, 再也没有片刻离开。

先生在床边坐了下来,握住单北放在床沿上那只干瘦枯瘪的手。

“先生。”八十岁的单北用十六岁的声音, 轻轻地唤道。

“我来了。”先生说。

“你还会走吗?”

“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”先生说。

“嗯。”单北虚弱地反手握住梁惊尘的手, 合上眼睛。觉得自己可能是一直在等着他。

…….

四处兵慌马乱,战火连连。单北买了些日常用品, 躲过几发流弹。不过,他也听师父说过, 这战乱不出两年就会结束。

他又要了几个包子, 忽然枪声大作,镇上的百姓立即关门闭户。单北躲到了一个草垛后面。不到一刻时辰, 小镇便恢复日常, 但路上多了些横七竖八的伤员。

单北从草垛里出来,就要忙着离开,赶回山上。他下山已有些时间,怕师父会担心,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裸。一个五、六岁的小孩儿, 倒在地上,身上都是血。看来是中了流弹。

“哥哥。”小孩儿叫道。

单北不过犹豫了片刻, 便蹲身下来, 伸出左手放在小孩儿身上。

师父曾封印过一段时间左手的力量。但随着他的日渐长大, 师父又解了封印。

师父对他说, 他已长大, 该有自己的判断与权衡。

救治了小孩,单北离开小镇上山。大山起伏绵延,就是他腿脚快,回到山上也需要两个时辰。

单北加快了步伐,几乎在山间跳越穿行。身边的树木哗哗地向身后倒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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