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他深呼吸,点点头:“好的,谢谢。”
等秦越鸣的手抽走,叶思栩心里似空落落的。
不行,我得专业点!不能叫秦越鸣觉得我不适合表演。
叶思栩在走廊里,摸索着墙壁慢慢往前走。
秦越鸣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:“你要记住这种畏惧又胆小的感觉,但这是你的家,你又应当是很熟悉的。”
“熟悉会让人胆子大一点,对不对?”叶思栩顺着这个问道。
他发现,自己只要不跟秦越鸣对视,似乎胆子也大了起来。
“是。”秦越鸣的回答更肯定了叶思栩。
于是他尝试着松开手,慢慢往前走。
秦越鸣一直盯着这个在廊灯下慢慢行进的男孩子,被黑色丝带挡住眉眼后,胆怯又勇敢地往前走,他的手时不时在虚空中扫过,指尖距离自己不过几公分远。
叶思栩走了几步,摸着墙壁,感觉是要转出去,到客厅或者去另一边玻璃房的方向,他迷茫了,嘟嘴自己想了下,才问:“我们去哪里?”
秦越鸣一直盯着他的脸,总觉得这情态格外幼稚。
他看一眼去客厅的路线,以及去玻璃房的路线。
“玻璃房。”
所谓玻璃房,其实是朝北的开放式花厅,凸出去的半圆形厅堂,全落地玻璃结构,正对着别墅外的花园。
玻璃房里有两把复古墨绿的高背沙发椅和茶几,叶思栩有几次见过张姐在那里一边赏花一边嗑瓜子。
一想到去玻璃房的路上会有很多的装饰和立体雕塑,叶思栩有些犹豫,自己摔一跤倒不碍事,万一碰到那些,可怎么办?
不过,转念一想,秦越鸣在,应该不至于叫自己碰到。
叶思栩便大着胆子往前走,但此时,他听不到秦越鸣的声音了,不管是脚步还是呼吸,都不见了,他有些紧张地问:“你……你在吗?你去哪里了?”
“别怕,我一直都在。”
秦越鸣的声音就在自己左前方,叶思栩放心下来,用力点头。
叶思栩想:为什么他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,似乎不会欺骗自己。
他继续前进,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什么东西拦在面前,他疑惑地摸动,然后慢慢地绕开:“是一把椅子吗?”
“是。”秦越鸣放的,他问道,“碰到的时候是什么情绪?”
叶思栩扶着椅子:“意外。”
“不够,还有呢。”
“奇怪。”
“不够,继续。”
“一点点的糟心。因为路被阻碍了。”
“我给你一个前提,假设你要立刻去到前面的花厅取你的东西?”秦越鸣道。
叶思栩皱眉,没有想到。
秦越鸣道:“加强这个前提,假设你的手机在花厅,此刻正有一通电话打来。”
“那这把椅子,会让你产生什么情绪?”
“生气!烦躁!”叶思栩忽然反应过来,声调扬上去,道,“因为我明明记得这里没有阻挡,忽然多了一把,又不知是谁放的,阻碍我立刻拿到手机。”
“嗯。”秦越鸣道,“记住你说过的,我们往前走。”
叶思栩知道秦越鸣的用意了,他要帮自己细化情绪点,将每一个情绪都抽出来放大,这样在表演上才有层次,才有转折,甚至才更接近真实。
他无意识地舒展眉头,笑了一下。
秦越鸣没有错过这个表情,淡淡地问:“笑什么?”
“啊?”叶思栩听见后,脑袋朝向他的方向,似乎在望着他一般,又快速低头,轻声道,“没什么。”
他想,我怎么能表现在脸上呢,我应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对。
叶思栩慢慢往前,一边走一边问:“你也这么训练演员吗?”
秦越鸣被他问得噎住,当然不是,他哪有这个时间和闲心,演员如果连这种入门级别的情绪都捕捉不到位,基本在试镜这一关就被淘汰了。
然而,一开口,秦越鸣信誓旦旦地道:“是的。”
叶思栩点点头,心道:那秦越鸣也真的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严厉。
这一路上也没有别的阻碍,就是不小心摸到了雕塑,他吓一跳立刻收回手,又继续往前。
等到快抵达花厅时,叶思栩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,他记得花厅的沙发椅,是朝着外摆放的,只有伸手过去就可以撑到椅背——
叶思栩摸到了椅背,他想坐下,于是弯腰慢慢用手确定椅子的边缘在哪里,然而当他的手沿着椅背滑下去,再沿着扶手往前时,却不小心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。
他吓一跳。
“是你吗?”
叶思栩想,应该是秦越鸣坐在那里,给自己增加困难。
但没有人说话回应自己。
的确是秦越鸣,只是他此刻静静地望着面前看上去柔软温和的男孩子,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灯光下他面颊上白色的、细细的绒毛,以及殷红的两片柔唇。
叶思栩轻轻一嗅空气中熟悉的气息,就是秦越鸣。
刚才他一时情急,都忘了这一点。
但他不说话,是需要我自己确认吗?
叶思栩又一只手扶着沙发,一只手开始慢慢地沿着椅子边缘去触碰对方。
刚才他不小心碰到的应该是秦越鸣的大腿。
同一个位置,他再次摸过去,的确如此,是结实有力的大腿,有些粗糙的工装裤布料。
他又往前碰了碰,问道:“这里是膝盖,对吗?”
仍旧没有回答。
叶思栩想,他在做什么?或者说,他希望我做什么?
他本能地撑着扶手和秦越鸣的一个膝盖头,慢慢地从他身前走过,又摸到了两把椅子中间的圆形玻璃茶几,终于触及另一把椅子的扶手,他才松一口气,似乎完成游戏的最后关卡,坐上宝座。
叶思栩转过身一屁股入座,却不小心坐到什么热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上,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头皮,他浑身皮肤刹那绷紧,惊慌失措地跳起来——“啊!”
这一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,导致整个人都往前扑,却意外地跌进一个怀抱中。
“别怕,是我。”秦越鸣见他似乎惊惧万分,忙一把扯掉他眼前的黑色丝带,抱着他,哄一句,“阿叶,别怕。”
哆哆嗦嗦地叶思栩下意识地拽住他的上臂,在他温暖的怀里惊恐完了,才意识到自己吓得有点过度,眼角都冒眼泪,忙推开他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有点……”
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坐到了什么活物。
“我胆子小。”叶思栩低头,含泪低声道歉,“对不起……”
秦越鸣仍旧抱着他肩膀:“我吓到你了是吗?”他只觉得此刻的男孩子跟小白兔一样,恐惧地炸毛了。
叶思栩没说话,只是小心快速地抹了一把眼睛:“没有没有,我……我大概知道这种心情是什么了?我自己再……琢磨一下,谢谢。”
说完他立刻就要跑。
秦越鸣揽着他的肩膀,微微弯腰,与他对视:“我向你道歉,不应该吓你。”
他也才看到叶思栩眼睛有些发红,纤细乌黑的睫毛也被染湿,有几分可怜劲儿,心疼地想要触摸他,但是指尖在虚空中微微停留后,不合时宜地落在别处。
“不是的,我知道你只是想测测我的反应,让我记住这种感觉。”叶思栩冷静下来,条理清晰地道,“不是你的错,只是我太胆小。”
他发现两个人站得比从前近,忙往后退,摇着头道:“谢谢你,我自己回去了。”
说完就挣脱秦越鸣,自己快速回去。
椅子前的乳白色云纹大理石地砖上,黑色丝带散发着淡淡的光泽,孤单单地提醒着秦越鸣,他似乎亲手把两个人刚刚建立的信任关系搞砸了。
第14章
叶思栩回去之后,想着秦越鸣第一次给自己设置障碍与引导自己的方式,细致地拆解他在花厅的情绪。
只是心情复杂,总觉得自己这一惊一乍地似乎让秦越鸣有些过意不去。
他是真心要帮自己,结果……
叶思栩懊恼地想,我当时应该稍微理智点。
左思右想,他准备明天看到秦越鸣的时候跟他再道声歉。
然而第二天下午,叶思栩接到叶明康电话,他在家里拿个东西,一不小心摔下来,腿骨折。
接到电话时,人已经在医院,是叶明康自己打120叫的救护车,要进行骨折手术,需要家人签字。
叶思贤在上课,没通知她。
叶思栩立刻前往医院,路上联系了张姐,说自己今天不回去住。
等手术结束,已经是晚上八点多。
叶明康的麻药需要恢复时间,叶思栩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静静地等着。
三人间的病房,叶明康位置靠里,中间是一位老年人。
他看这小男孩儿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,也不去吃饭,也不走开,扬声问:“你妈呢?咋没来照顾你爸?”
背对着他的叶思栩,一怔,僵硬地扭过头,看一眼病床上笑呵呵的爷爷,摇头:“这是我叔。”
这爷爷才点点头,颇为善心地道:“你去吃饭好了,他这麻药一时半会儿,醒不了的,我女儿一会儿就回来,我叫她看着一点就行。”
叶思栩道:“谢谢,不用了。我等一下就好。”
此时,手机震动起来。
他拿出来一看,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怕是剧场的人找自己有事,立刻接通。
叶思栩压低声音问:“你好?”
对方自报家门:“秦越鸣。”
叶思栩视线盯着病床上的杯子,蓝白色条纹,浆洗得发白,轻声问:“怎么了?”
“昨天……”秦越鸣的语调有些沉,话也说得迟疑,“是昨天我把你吓着了?”
“啊?”叶思栩蹙蹙眉心,忙解释,“没有,我昨天就没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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